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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相逢》

［About：保健医师银×保健委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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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坂田银八第一次见到桂小太郎还是在六年前的开学典礼上。
那个时候的阶梯教室远不及现在的一半大，塑胶操场还坑洼着积了前夜的雨和泥沙。吵闹的新生被迫挤进尚未至饭点的食堂，束手束脚地嬉笑着。矮胖的秃顶校长挺着啤酒肚举了扩音器站在食堂大妈惯用的切肉案板前大吼着什么。
那个时候空气里满溢的是雨后的潮湿和躁动，带了点抽芽拔节的味道。日光昏暗着从屋顶蒙尘的半开窗口漫进来，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坂田就是在那个时候优哉游哉的咬了棒棒糖挠着蓬乱的白卷发满不在乎的推开食堂大门。
尘埃紊乱着浮动在噪声里。

［2］

——然后究竟又怎样了呢。
连坂田银八自己也记不清。
他只是模糊忆起空中飞舞的颗粒，反着油光黏腻的餐盘，和墙角一抹疑似苔藓的绿。
然后是长发的孩子逆了蒙雾的光，在纷乱的喧嚣和嘈杂中安静成水墨画里无声的空白。

［3］

很快坂田银八就知道了那个孩子的名字。
“桂小太郎，保健委员，”黑发的少年站在保健室的门口，一双茶晶色的双眸认真地盯着坂田血红的死鱼眼，“老师请多指教。”
与年龄不符的郑重让坂田就忽然有了作弄他的想法。伸手扯住桂的长发，坂田扬起一个略带猥琐的笑，“哦原来是假发同学啊，这个姓和你的头发倒是很相称嘛。”
手感意外的好，柔和温软的像是某种绵薄的糖。
怔了一下坂田就被桂正直地拍开手，“不是假发是桂，老师我要告你哦。”
“喂喂假发同学别这么刻薄啊，老师我也是很不容易的哟。”坂田忍下想笑的冲动，心里想的却是这家伙到底还是个孩子。
还是个孩子呢。

［4］

然后莫名其妙的熟络起来。
莫名的像是经历过无数次开学典礼的坂田银八，却唯独在那个雨后的清晨记下了桂小太郎安静到透明的身形。

［5］

“话说假发同学为了防止你以后每天来打扫保健室的时候把头发掉在老师这里，要记得扎上头发哦。”某个周五在桂要离开的时候，坂田转头叫住了他。
“每天？我不记得保健委员还有这样的任务……”桂回过头一脸疑惑，“校长昨天还说我只用在每个星期五和学校有活动的时候来帮老师就可以了……”
或许是出于什么诡异的私心，坂田脸不红心不跳大言不惭道，“他那是一定忘了。你妈妈没告诉过你如果不帮拜托你的保健医师搞卫生，头发会从此钻进脑袋里再也长不出来了吗。”
“诶是这样？她倒是从来没和我说过……”桂半信半疑。
“那当然。你想啊头发钻进一个人的脑袋里不就把他大脑吃掉了吗，然后这个人就老是忘事了对吧。校长的头发就是因为他不帮老师打扫卫生全钻进脑子里去了，所以他忘记告诉你了。”
“……”桂歪了歪头认真思考片刻一脸严肃的发问道，“那其他没有帮老师打扫卫生的同学为什么没事？”
“因为老师我没有拜托他们，”坂田信口胡诌，“他们可没有假发你可靠啊。”
桂就忽然脸红了一下轻咳一声说，“没问题老师我一定会努力的！”
不你到底在得意个什么劲啊！这么容易就被骗了真的好吗！你究竟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啊真是辛苦你了假发同学！
——虽然坂田真的很想那么吐槽，但为了整个谎言的真实性他还是努力从脸上挤出一分慈祥的微笑。
然后就看见桂的茶色眼睛在傍晚透过窗子的残存斜阳里晶亮着。
稍微有点可爱啊。
坂田不由得这么想，却看见桂又扯平原本微扬的唇角一本正经地说，“刚才老师你那句，不是假发是桂。”
好吧好吧，可爱什么的完全没有啊。原话收回。

［6］

学期末的时候照例是三年级的毕业典礼，即将升为二年级的桂兴奋地说终于可以看到传说中的星光走廊了。
他这么说的时候脑后被坂田诱骗着竖起的黑发在空中轻柔地漾成细腻的弧痕。
坂田给他抛了个白眼掏着耳朵说假发你这么少女心是要怎样啊。那种大排档一样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假发是桂，不是大排档是星光走廊。班上的同学都说从那里一同走过的恋人会永远在一起的。
——喂就那种几根棍子在操场上撑起来的架子再挂上几串一看就是地摊货的塑料彩灯，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作用吗！假发你果然头发开始钻回脑袋里了吧！如果有那种东西老师早就去电视台揪过结野主播来和她走上一百趟了好吗！
坂田直觉身边这人脑残到没救了。
——不是假发是桂。老师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啊，一定很有趣。
——不不不老师宁愿去看土方同学表演蛋黄酱的一百零八种吃法。
——竟然用土方同学的蛋黄酱诋毁星光长廊！这简直比说它是大排档还过分！老师我要去告你！
——喂喂假发你这样真的好吗！土方同学听到了会哭的吧！一定会哭的吧！
——不是假发是桂！
结果最后谁也没有去成。
一个男同学为了约暗恋已久的女孩子走星光走廊，太过激动话还没说出口就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桂只好帮坂田把这个倒霉透顶的男生搬到保健室的床上照顾了整整一晚。
所以说有些事情就算一开始就在脑子里各种计划，也会有终究实现不了的时候。

［7］

二年级的桂还会每天跑到保健室去整理银八乱七八糟的桌子，拿着空了的草莓盒子煞有介事的对坂田说老师你又堕落了。
而坂田则会吊儿郎当的拖着长腔回应他说，老师我再怎么堕落不都有假发你把我拉回正道上来吗。
——不是假发是桂。
桂把袖子挽得高高的，头也不抬地用抹布擦着撒上墨水的桌角。
坂田在望向他的时候无端愣了神。少年的身体比刚见时抽长了不少，竖着的头发也到了漫过肩膀的程度。只是那安静到让人忍不住屏上呼吸的侧颜依旧丝毫未变。
一如漫天的灰尘里留给他的第一张剪影。

［8］

似乎桂真的和星光长廊无缘，第二年的毕业典礼时他又因为一个裁纸时一不小心几乎割断半截手指的女生错过了星光长廊。
坂田给了桂一个猥琐至极的笑容，说，大排档一定是讨厌戴假发的人，或者是它爱上了土方同学的蛋黄酱，打算诅咒诋毁蛋黄酱的你。
——不是假发是桂，不是大排档是星光走廊。星光走廊就算爱上了老师的卷毛也不会爱上土方同学的蛋黄酱的。
——喂！你把老师的头发说的连蛋黄酱那种东西都不如，老师会很伤心的啊！
坂田不满的扯过桂的头发一通狂揪。

其实最伤心的应该还是土方同学吧我说。真不知道他的蛋黄酱是怎么招惹你们了。

［9］

然后日子究竟会不会在打打闹闹里走过尽头。

［10］

——老师你也该学着自己收拾了，我可是马上就要离校了。
三年级的桂这么说着又把抹布放进水盆里搓洗，窗口的夕阳歪着脖子印上桂的发梢。
心脏的地方似乎痉挛了那么一下，坂田恍惚着随口应了几句什么。
随意到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连同着桂离开时挥手说的那句再见。

［11］

没错啊。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这个从一开始就恬静到最后的孩子，说不定最终是属于世界的。
为什么该被束缚在他身边呢。
没有理由的吧。

［12］

坂田忽然想去找桂，再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喂，假发，今年你的毕业典礼老师可以陪你去走一趟那个什么大排档哦。
当然不是为了你，老师只是想趁这个机会练习一下，说不定哪天就能和结野主播一起走了呢。

［13］

然而究竟是不是这样。

［14］

因为临近高考的原因，桂在保健室里呆的时间越来越短了。甚至有时坂田打着哈欠从保健室的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只能看见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书桌。桂早就打扫完离开了。
后来坂田就把桂叫住，说，假发啊你以后不用来帮老师打扫了。
桂像三年前坂田诱骗他来打扫卫生的那天一样，有些困惑的歪了歪头。
说，咦难道老师你的那个头发会钻回脑袋里的诅咒终于破解了吗。还有不是假发是桂。
诅咒什么鬼啊这孩子为什么还念念不忘！
坂田瞬间很想抽死前面这个脑|残，虽然他又似乎下不去手。
啊啊所以说小孩子就是很麻烦。
这么想着的时候，到了嘴边的那句话就忽然又滑回了胸腔。
星光走廊也好，大排档也好。他该怎么说出口。

［15］

高考结束不久毕业典礼的那天，天色阴沉的不像样。惨淡的云笼在上空不远的地方沉默无声地压抑着。
桂早早来到学校却被一群男生喊着帮忙搭星光走廊，好不容易弄完又立刻兴奋地跑去保健室。
坂田银八正咬着草莓牛奶的吸管背对着门口望向窗外，听见开门的声音也不回头。只是应了一声说，哦，假发啊。
——不是假发是桂。老师我刚刚帮着搭了星光走廊，这下它一定不会再诅咒我了！
坂田放下早已空掉的牛奶盒揉着卷毛转过身，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然后呢。他问。
桂就又露出了迷茫的眼神眨着眼。
彼时少年纯白衬衫的领口整齐地扣着，细腻的汗水黏在白净的皮肤上。
束起的黑发在阴沉的光线里模糊成毛绒玩具柔软的尾巴。

［16］

明明又是那么无所谓的、没有意义的、甚至可能不会有任何影响的话。
他到底在怕什么。

［17］

——啊啊不说就算了。老师还以为假发你会哭天抢地的要老师陪着走那个什么大排档呢。
坂田开了口带着无所谓的语调。
——不是假发是桂,不是大排档是……糟糕已经开始下雨了吗！
桂两步跑到窗口贴着玻璃向外看，然后带着满脸的失望缩了回来。
——我是不是真的受了星光走廊的诅咒了啊老师！
桂一惊一乍地扯住坂田的袖子满面焦虑。

下雨了。
所以就去不成了啊。
坂田无端感到细微如丝的庆幸从心底漫上来。
然后是汹涌着满溢出的无名沉重的痛。

［18］

他是不是只能沉默地走在后面，期待着他先向他伸出手来。

［19］

桂走了，据说是去了大城市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
坂田还是继续待在小县城当他的保健医师。
他照旧在上班时间里躺在保健室的大床上睡得天昏地暗，照旧把草莓牛奶的纸盒扔的到处都是。
学校照旧配给他一个新的保健委员，是一个很可爱的马尾女孩子。
只是他那拙劣的谎言再也无法像当初哄骗桂那样哄骗她。
无所谓的事。也就这样了。
地球没了谁都得转，就像日子就算再痛苦也还得过。
没有什么是会为了你一个人停下脚步。

［20］

可那三年终究还是像镜花水月的奇迹。

［21］

谁在你生命里留下过不浓不淡的墨迹。
谁又在恍惚而过的日头里泯灭了曾存的记忆。

［22］

又是一年的毕业典礼。
无所事事的坂田银时第三次翘掉了典礼，裹了保健医师的白袍在可以前后转动的椅子上惺忪着死鱼眼。
不流通空气的房间里蒸腾着昏昏欲睡的气息。
当初那个戳穿坂田的瞎扯顺带奚落了坂田一顿的保健委员蹦跳着开了门，脑后的马尾快活地飞舞着。
她小步跑过来推了推坂田的肩膀，用高中女生特有的、带了几缕可爱的朝气声音说，老师老师要不要陪我去星光走廊走一趟呀。
坂田就不合时宜的有些恍惚。
本来这个时候应该想些自吹自擂的话，比如老师我这么多年了还这么有魅力真是不好意思啊。
这样的。
然而他却只是恍惚。

［23］

如果那个家伙能再这么对他说一次，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

［24］

那个时候他一定会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给他看。
然后说，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求了老师，那老师就大发慈悲地答应你吧。

［25］

如果的事。

［26］

最后坂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指了指窗外胡扯说，刚才我就听见有人在喊你，是不是要拍毕业照啊。
女孩就瞬间紧张起来，挥手说了声再见立刻快步跑开，连门都忘记带上。

［27］

坂田银八忽然觉得周围的事无聊透顶，不知不觉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太阳刺眼的红霞落在他脸上，屋外大笑着吵闹着的声音无影无踪。
估计是都回去了吧，今年结束的很早啊。
这么想着的时候双手还插在兜里，坂田打算着抄近路穿过操场。
刚踏上塑胶跑道，就注意到操场中央传说中的星光走廊正孤伶地在缓慢压下的落日里立着。塑料彩灯歪歪斜斜地垂在架子上，无精打采的像是脱水的鱼。
最后还是不被任何人记得。

［28］

坂田听到有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那种跑到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那种像是卯足了劲拼了命大喊出的声音。
——老师……
——银八老师……
那个声音这么喊着。

［29］

坂田银八忽然就有了想落泪的冲动。

［30］

会不会呢。

［31］

那个声音糅进了凌乱的脚步和紊乱的呼吸，以及初夏最后一丝的余韵。
最后默默停在他身旁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

［32］

坂田银八没有转过头去。
他只是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然后喑哑着语调开了口。
说，哦，是假发啊。
却又模糊的像是穿过百年朦胧的云雾，最终沾了些许时空漫过的晨露。

［33］

他们毕竟终究相逢。

【END】

［后日谈］

——我说假发你这几年去了哪里啊都不来找老师。
——不是假发是桂。我来过好几次了啊但是门卫大爷不让进。
——呃说起来那位大爷确实很严厉啊……
——对吧！然后我就拿出了刚买的纪念版DVD《人妻的诱惑》贿赂他，结果被他拒绝了！
——……你以为谁都有你那样奇怪的嗜好吗！
——我以为他嫌不够［哔——］，所以就费尽心思在第二年买到了下一部《人妻的致命诱惑》，结果还是被他拒绝了！
——为什么要消音啊这里！假发你又说什么奇怪的词了吗！难道在老师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变身成了老司机了吗！
——不是假发是桂！不是老司机是桂！我昨天还特意买了这个系列的最后一部《人妻的终极超超超致命诱惑》给他，结果他终于被我打动了！不但让我进校还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不那不是感动的吧！一定是因为受不了你了才哭的好吗！请不要再随意误解别人了！

【真·END】

艾特小伙伴 @入江家的兰妤  @落
我爆字数了！5000诶！求表扬！（不
其实是匆匆忙忙结尾……码几个字跟要了我的命一样！
轻喷行不ww

另……有来勾搭的么ww